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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山信使王顺友


2005年10月19日,瑞士尼伯尔,万国邮政联盟总部。王顺友作为一名普通的乡村邮递员,应邀代表中国邮政发言。

王顺友是自1874年万国邮联成立以来第一个被邀请的最基层、最普通的邮递员。万国邮联国际局总局长爱德华·达扬和副总局长黄国忠均表示,这是一个新的尝试,此举也得到各国邮政部门的一致认同。

王顺友迈开结实有力的双腿,大步登上万国邮联行政理事会的讲台。他穿着绿色的中国邮政制服,微微有些驼背的身姿让人觉得他随时都在向前迈进,黝黑的脸庞写满了高山雪愿上的阳光和风雨,朴实得如同高山峡谷尖的岩石,炯炯有神的眼睛沉着而坚定。

他的嗓音浑厚、洪亮,充满着自信。

“女士们,先生们,各国邮政的朋友们,你们好!我叫王顺友,今年40岁,来自中国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木里藏族自治县邮政局,是一名马班邮路乡邮员……”41个万国邮联行政理事成员国和45个观察员国共86个国家300多名代表倾听了王顺友在木里马班邮路上经历。

 

王顺友1985年参加工作,工作的第一天他就走上了马班邮路。

20年来,他平均每个月有28天奔走在马班邮路上,翻雪山、过峡谷、穿森林。一个班期回来,只能休息两天。这两天里,还得准备自己的干粮、准备喂马的饲料,还得领取下一班的邮件,还得办一些深山里的乡亲们委托的事情。往往把这些事情办好、忙完以后,两天时间已经过去了,他又得出发了。

两天的休息时间他根本没法子休息。不仅不能休息,他还得以奔跑的步态忙着去做出发前的准备工作和乡亲们委托的事情,不“跑起跑起”地忙着去做就做不完,就得耽误下一个班期。

20年里,他没有误过一次班期,没有损坏、错发、丢失过一件邮件;20年里,他雨里来雪里去,在高山峡谷间徒步跋涉了26万多公里;20年里,他把生命过程中最充满活力、最流光溢彩、最灿烂多姿的阶段溶解在寂寞的马班邮路上。

20年里,一个人、一匹马、一条似乎永远也走不完的路构成了王顺友全部的生活。在儿子的眼里,父亲绝对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在妻子的眼里,丈夫绝对不是一个称职的丈夫。可是儿子和妻子都为有这样的父亲、这样的丈夫深感自豪。

儿子的心里崇拜着自己的父亲。

妻子的心里深爱着自己的丈夫。

21世纪的今天,城市的天空上的飞机比鸟还多,比鸟飞得更高、更快,公路上、铁路上日日夜夜奔驰着各种各样的汽车和长长的火车,电话、电视和电脑把无论多么遥远的距离通通压缩成一张薄薄的饼子。

地球已经被越来越多的人视为一个村庄,一个小小的村庄。

王顺友和马班邮路上的乡邮员们却还在用他们的双脚,无休无止地奔波在最古老的山道上,月复一月,年复一年,面对着永远也穿不不完的森林,永远也翻不完的高山。

他们的世界就是一条永远也走不完的路。

王顺友和凉山木里马班邮路上的乡邮员们好象想耕地的牛、拉车的马和推磨的驴。这样比喻似乎有些不雅,但能够形象地说明他们工作、生活的艰苦和辛劳。他们比耕地的牛、拉车的马、推磨的驴更坚韧、更坚强,更能吃苦、更能耐劳。而且,牛之所以耕地,马之所以拉车,驴之所以推磨,是因为有人用鞭子在要求它们。

王顺友他们自觉自愿地走着,无怨无悔地走着,最后把自己走成了一条路。他们的心中也有一根鞭子,那根鞭子的名字叫忠诚,叫责任。

王顺友把自己走成了一条路。

 

听王顺友讲述他的经历,各个国家的代表们从他的身上看到了那条他走了20年的马班邮路,看到了耸立在那条路上的一座座闪耀着银光的雪山,看到了无边无际的原始森林,看到了不息流淌的滔滔的雅砻江。

“感谢中国邮政,王先生的报告非常感人,我非常激动,他的报告留给我很深的印象,这是我无法用语言所能表达的。”主持会议的万国邮联行政理事会主席马代思库说。

“感谢中国邮政,王先生的事迹感人,他把全部精力都献给了邮政的普遍服务,为此,他做出了很大的牺牲。”万国邮联国际局总局长爱德华'达扬说。

万国邮联邮政经营理事会主席、美国邮政国际业务副总裁詹姆斯·魏德对王顺友说,王顺友的事迹打动了他,他退休以后,准备和王顺友走一趟马班邮路。

“我认为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这是因为王顺友先生的到来。”巴西邮政局局长保罗说。“我流泪了,因为你的事迹让我流泪。邮政普遍服务是各国政府的事,所以,你代表了

政府。”西班牙邮政副主席抱着王顺友说。

法国邮政代表对王顺友说:“邮递员是最基层的邮政职工,老百姓最欢迎的就是邮递员,但我们没有想到王先生的投递这么艰苦,各国邮政都应该多推广一些这样的典型。”

万国邮联行政理事会秘书李女士说:“王先生的事迹非常感人,我在主席台上看见台下的许多人都流眼泪了,我的泪水也溢满了双眼。由于所以参会人员的感情都沉浸在王先生的报告里,以至于在王先生的报告结实后,我无法继续我下面的工作,因为没有人听我说接下素哦要召开的会议议程。”

俄罗斯、巴拉马、波兰、日本、新加坡和中国香港、澳门等国家和地区的代表纷纷向王顺友表示感谢。很多代表对王顺友说:“你有一个伟大的妻子。”

万国邮联国际局副总局长黄国忠对王顺友说:“你今天震动了万国邮联,可以说是誉满全球,希望你以后再接再厉,一定要走好马班邮路。因为作为一个普通的中国乡邮员,你是第一个被邀请走上万国邮政联盟讲台的人,成为了世界邮政的明星,作为中国人,我为你骄傲,你为中国邮政争了光,为中国人民争了光。”

王顺友身上所体现出来的艰苦奋斗、忠诚敬业、热心服务的凉山木里马班邮路精神深深感动了参加万国邮联行政理事会的各国代表。

他感动了世界。

背着一大背篼玉米走进家们的时候,夜色已经朦胧。王顺友感到有些饿了。他把背篼

从背上卸下来,放在屋檐坎上。浓浓的煮腊肉的香味使劲往他鼻孔里钻。

“父亲回来了。”他有些兴奋地想。

父亲在邮政局工作,长期奔波在马班邮路上,逢年过节回一次家,住一晚两晚就走,母亲双手残疾,家中里里外外的事就靠他来支撑。6个孩子,他是老大,下面还有2个弟弟、3个妹妹。父亲微薄的工资和一块瘦瘦的耕地勉强能够糊住一家人的嘴巴。

父亲回家的日子或偶尔来了客人才可能煮肉吃。穷啊。

王顺友在白碉小学读到三年级回家参加生产队的劳动,每天挣三个工分。到年底结算的时候,按人口分了口粮,还倒欠生产队的钱。

白碉乡河边队的人都知道,他从小就懂事,做家务、做农活、放羊子。他记得特别清楚,包产到户两年以后,他们家才渐渐还清生产队的欠帐。与中国广大农村地区一样,包产到户以前,凉山木里的农村地区也处于极度穷困之中。

凉山彝族自治州山区农民的贫困程度更深、更广。白雕乡是苗族自治乡,是木里藏族自治县两个苗族自治乡的一个,另一个是固增苗族自治乡。

 

凉山彝族自治州木里藏族自治县位于四川省西南部、青藏高原东南边缘。面积13252平方公里,127000人口,生活着汉族、藏族、苗族、彝族、蒙古族、纳西族等9个世居民族。木里县境内山高谷深,森林密布,江河纵横。

美籍奥地利学者约瑟夫'洛克于1924年、1928年和1929年3次访问木里,他发表在《美国地理》杂志上的文章中写道:“在访问木里王国的时候,我曾看到远处的一脉雪山,当地人告诉我,那就是贡嘎雪山,是佛教王国圣洁之地,在木里土司的安排下,我和21位纳西随从向贡嘎岭地区出发,山路弯曲的穿过冷杉和栎树形成的森林,多种杜鹃散布在密林深处……清新的空气和花开多彩的杜鹃,还有隐藏在树丛里的牡丹花和迎春花,真使得这里像是一个神仙游赏的花园。沿水洛河一支源于恰郎多吉山峰的支流来到雪山脚下,此时云层骤开,显现出霞光电闪的守护者的真面目。一座裁剪过的金字塔,在它两边的山壁像是一只巨大的蝙蝠所展开的双翼,这是一处没有人知晓的仙景胜地。”

约瑟夫'洛克的眼光流连于木里雄奇秀美的自然风光之间,沉醉于瑰丽多姿的民族风情之中。所以,接二连三到木里,他的眼光充满了好奇和惊叹。

让人好奇和惊叹的地方,必定有着奇特之处、奇异之处,那些奇特之处、奇异之处必定蕴藏着美的内涵、闪耀着美的光泽。

那样的地方必定鲜为人知。

因为山高深谷的阻隔,因为滔滔江水的阻隔,木里过去鲜为人知,现在依然鲜为人知。当然,除了山高谷深、滔滔江水,还有其它原因。比如,至今就没有一条贯穿木里全县的公路。从凉山彝族自治州州府所在地西昌市去木里,经过盐源(盐源有公路通云南省宁蒗县),到了木里,公路也就没有了。到了木里就仿佛到了地球的角落。

地球是圆的,从这个意义上看,地球上不应该有角落,地球上的每一个地方都可以被视为中心。

没有交通和缺乏交流无疑会把一个地方封闭起来,使一个地方成为地球的角落。凉山彝族自治州有一个叫海棠的镇,过去是古驿道上闻名遐迩的繁华的地方。据说在元朝、明朝和清朝都出过妃子。解放后,纵横大小凉山的公路铁路都远离海棠,古老的繁华之镇便迅速萎缩,成为了寂寥的地方。

木里县县境内山山相连,山峰如林,相对高差4千多米。山与山之间云雾缭绕,深渊万丈。矗立的山峰、陡峭的悬崖,险峻的峡谷构成木里地貌的基本特征。雅砻江、木里河、水洛河由北向南,纵贯全境,全县境内有一百多条大大小小的溪流。

特殊的地理环境产生了木里马班邮路。

 

在马班邮路上走了24年的王友才在1985年10月的一天下午回到了家里,这次回家不比以往,他心里揣着一件事情,对他来说,对儿子王顺友来说,对他的家来说,算得上是天大的事情,这件事情将彻底改变他的生活,彻底改变儿子王顺友的生活和命运。

对这个家来说,少了一个强壮的劳动力,多了一个老年人。

这当然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这也是一件极其自然和普通的事情,许许多多中国家庭在1985年前后都经历了这样的事情。当时我们国家在就业问题上出台了这样的政策,父亲退休以后,孩子可以顶班参加工作。王有才退休了,他从此就永远住在了家里,住在白碉乡河边队的家里,从此告别了他走了24年的邮路,儿子王顺友将接他的班,接他的工作,接着走他走了24年的邮路。

这件事情他要等儿子回来再讲,当着儿子,当着全家每一个人宣布这件事情。夜色朦胧的时候,王顺友背着一背篼玉米回到家里。

“我走不动了,要退休了,老大,你来接我的班,接着走我走的邮路。”王有才面对大儿子宣布了这件事情。他不是想退休了才不走了,不是不想走了才要退休,他是走不动了,才退休。实实在在走不动了。

马班邮路上的乡邮员们大都是因为走不动了才退休的,只要走上了这条路,就会不停地走下去,直到走不动。类似于童话中的红舞鞋,只要穿上它就会不停地舞蹈,直到筋疲力尽,直到死去。

可怕而又可敬的红舞鞋是童话里的故事,马班邮路和邮路上的乡邮员们却是现实的存在,存在于21世纪的今天。

“只要走上了这条路,就会不停地走下去,直到走不动。”在凉山木里,在马班邮路上,也是一个现实的存在。

为什么呢?

可能会有共同的答案,也可能有多种答案。

因为遥远而艰难的道路,道路上无数的高山和深谷最直截了当地检验着他们的意志,意志的坚强与懦弱紧密地和男人的荣誉联系在一起,马班邮路上的乡邮员都有着男人强烈的荣誉与自尊;还因为生活在深山老林里的父老乡亲们收到远方的一封信时的那种喜悦的心情都足以打动每一颗善良的心,乡邮员们也因此而感到了他们工作的巨大价值和意义。他们也因此深感自豪。

这个答案也许有些简单了。

但是,边远山区人们的生活本身就很简单,他们对生活的态度也不复杂,他们真诚、善良、朴实,为了一个比芝麻还小的诺言,敢于承担天大的责任。他们把人生简单地归纳为:“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

父亲走不动了。

儿子接着走。

 

“家里怎么办呢?”王顺友提出了这样一个似乎无法解决的个问题。双手残疾的母亲需要照顾,年老的父亲需要照顾,年幼的弟弟妹妹需要照顾。

“娶媳妇,结婚。”父亲显然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并有了解决问题的方案。

一个名字叫做韩萨的姑娘就成为了乡邮员王顺友的妻子,而且是在王顺友要接父亲的班,家中急需要人照顾的前提下成为他的妻子的。如果说王顺友在1985年以后的日子里把自己彻底奉献给了马班邮路,那么他的妻子韩萨在把自己奉献给了王顺友的家的同时,也把自己间接地奉献给了马班邮路。

韩萨强有力地站在王顺友的身后,为他撑起了让他放心的家。

这桩婚姻丝根本不以男女双方的感情为基础,也没有以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等等为出发点。完全从家庭需要照顾为着眼点。这桩婚姻对韩萨是不公平的,对王顺友也不公平。但面对王顺友兢兢业业、无怨无悔奔波在马班邮路上的身影,面对韩萨默默无语、任劳任怨的面孔,谁又能说什么呢?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必说,只能给予他们美好的吉祥的祝福。

令人欣慰的是他们渐渐地有了越来越深厚的感情。

“我们的感情是在结婚以后才慢慢建立起来的。结婚以前话都没有说过一句,根本就不认识。”王顺友说。

10月份王顺有接了父亲的班,接过了父亲手中的马缰绳,11月份就把韩萨娶到了家里。王顺友记得非常清楚,父亲带他走了两趟邮路,刚好二十八天,回到家里就举行婚礼,2天后就开始了一个人的没有尽头的漫长的跋涉。

 

1985年10月的一天,二十岁的王顺友从他家的承包地里装了满满一大背篼包谷,背回家里的时候,看到了难得回家的父亲,父亲说他老了,走不动路了。要退休,退休后由王顺友接替他的工作。那天,王顺友心中涌起了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波澜。他清楚地知道,他的生命历程将以全新的方式展开。

他完全不知道全新的生命历程需要他付出的是没完没了的孤独和寂寞,没完没了的艰难的跋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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